第43节
??面前这裙子环肥燕瘦风姿妖娆的少年郎是怎么回事! ??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被吓到的张先生厉声呵斥。 ??少年郎中一人走出,朝她恭敬行礼,“我等是太子殿下赏赐给大人的。” ??“啥?” ??她心脏病都出来了,“太子没事儿给我赏这么多人干什么?” ??少年郎十分镇定,双手奉上一只小盒子,“这是太子殿下给大人的。” ??张培青打开盒子里的帛书,严谨的字体果真是太子。 ??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,简洁的和他那张冷脸一样。 ??“闻君龙阳,助君发育。” ??龙……阳? ??发……育? ??张培青有种把屎糊到他脸上的冲动! ??☆、第46章 往事 ??“太子殿下,送给张少尹的人,她全退回来了。” ??正批奏章的男人眉头动了动,“哦?” ??臣子低垂着头颅,“她还让带回来了一句话……” ??“说。” ??“……她说,所爱之物当共享与他人,太子殿下您勤政操劳,给你放松放松心情。”臣子一口气说完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上座的人大发雷霆,额头沁出紧张的冷汗。 ??一分钟。 ??两分钟。 ??三分钟。 ??上座没有丝毫动静,深红华服的俊美男人依旧安静批阅,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。 ??臣子诧异地抬头看了看,满面疑惑。正在此时听见那人淡淡开口。 ??“张培青,好大的胆子。” ??敢把他送出去的东西退回来,她是第一个。 ??臣子双腿发软,楚国太子什么脾气全天下人皆知,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更改,说蛮横专政也不为过。 ??冷酷、狠辣,外加霸道。这种人最不喜别人和他对着干,偏偏张培青撞上了他的逆鳞。 ??臣子在心中哆嗦怎么为这位新来的同事求情,毕竟对方是一位实打实的人才,要是因为这件事早早死掉,岂不是太可惜。 ??“太子,张少尹初来乍到,对楚国不甚熟悉,她只怕也是一番好意,无意中冲撞了您,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责罚。” ??“照你的话,孤就要收下了?” ??“臣不敢。”臣子吓得趴下,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,黏腻的汗水穿过手指缝隙。 ??他双眼只能看到大理石的地板,耳根子直直竖起,不放过上座那位的任何风吹草动。时间越来越久,他承受的压迫也越来越大,僵硬的躯壳几乎承受不住来自上方那道犀利的目光。 ??好半晌,才有缓慢的语调响起。 ??“起身吧。” ??臣子如蒙大赦,大喜,“谢殿下!”急忙提起袍服起身,犹豫一番,终究没有敢再问张培青的事情。 ??座上那人八风不动,继续批阅奏章。 ??朱红的笔尖在竹简上龙飞凤舞,脑中却闪过一张淡定的黑包子脸,樱花色的薄唇抿了抿,目光飘移起来。 ??难不成,她不喜欢男子? ??—— ??之前忙于政事没有见过王衡的新师父,这会儿闲了,张培青在奴仆的带领下找到了几人练剑的地方。 ??那是王宫外一处僻静的树林,距离张培青他们住的宫殿足足需要行车两个多小时。 ??练个剑都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,她佩服的五体投地! ??一路过来累的要死,挥手打发走奴仆,张培青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河边。这块区域属于王宫附近,被划在宫卫保护范围之内,一般没有人来。 ??从她的角度,能隐约看都河对面的树林中,空地里有三个身影,高个子是王衡,身姿修长是季久申,还有一个应该就是那位易文种大师。 ??在张培青看来,剑术其实很简单。劈、刺、点;撩、崩、截;抹、穿、挑;提、绞、扫,辅助以平衡、翻腾、跨击等,行如流水、动若飞风。 ??在这个年代,佩剑不仅仅是一种体术上的表示,更是荣誉的象征,许多人把剑奉为终生信仰,剑在人在,并非虚传。 ??真正的剑术大师,高超的不仅有剑术,还有剑心。厚德仁明,宽宏大度。 ??就是不知道这位大师如何。 ??她看了一会儿,觉得休息的差不多,准备走过去看看,不料刚动了一下,脚下一颗小石子咕噜噜滑下,扑通一声掉进河里,声音还挺响亮。 ??张培青还没反应过来,河对面树林中便传来愤怒的呵斥。 ??“何等宵小之辈,胆敢偷学我剑术!” ??那边人剑也不练了,大剑师提着剑怒气冲冲朝河边走来。 ??张培青颇为无语,她实在好无辜。方才动身的时候没有刻意小心,声音不算小,石子掉进河水也没有多大浪花,只不过这位剑师耳朵未免太灵光了些。 ??她干脆大大方方从靠着的石头后站起身来,顾不上拍掉身上的草屑,先给人家恭恭敬敬行礼,“易大师。” ??剑术不是什么人想学就能学的,和读书一样,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,一般人根本学不起,由此剑术也被当做一种较为保密的私人技艺。这就跟独家秘方不想被别人学去是一个道理。不管她有意还是无意,都触犯了剑师的底线。自知理亏,张培青语气十分友善。 ??“你是何人?” ??易文种满面怒火,为了清净他特意找了这个地方,哪想到还是有人混进来,简直气煞人! ??“在下张培青,王衡是我家仆人,知道他在此处学剑特意前来拜访大师。” ??她良好的态度让易文种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,总算正眼打量了一番此人,此时王衡季久申他们也出来了,看见张培青眼睛一亮,急急忙忙挥手。 ??“先生!先生您也来啦!” ??确定了她没有撒谎,易文种这才冷哼一声,“以后找人光明正大的找。” ??张培青没有回话,腰背弓的更深。 ??毕竟对方没什么大错,易文种自己也不好揪着不放,倒是这年轻人的好脾气让他另眼看待。年轻人哪个不是气血方刚急急吼吼,难得碰上个沉稳之人。 ??他下意识打量了一番,心中摇头。只可惜,身子骨太瘦弱,不适合练剑。 ??“师父。” ??王衡跑过来给他行了礼,眼睛亮晶晶盯着张培青,“先生,您大老远的过来渴不渴?累不累?我给您揉揉腿吧。” ??“咳咳。” ??易文种不大高兴,想伺候人回去伺候,这里是练剑地方! ??季久申也行了礼,赶紧把蠢呆的傻大个拉到一边,使眼色让他闭嘴。 ??张培青眼珠子转了转,笑的宽厚:“多有打搅,大师您还请继续练剑。” ??易文种瞥了她一眼,没吭声,冷脸对王衡道:“回去。”说罢率先头也不回地朝树林走去。 ??王衡迷茫,张培青拍拍他的胳膊,三人跟着走过去。 ??剑师划分为一到十段,普通剑师只有三四段,六段剑师已经十分厉害。况且说到底王衡不过是一个仆人,楚荆甘愿纡尊降贵给他找师父,已经是破天荒的大恩赐,何况找的还是位大剑师。 ??要知道每天有多少名门贵族跪在易大师门口哭着喊着求师,人家连瞅一眼都不带。傻人有傻福,说的就是稀里糊涂的王衡。 ??可在王衡看来,什么太子大剑师他都不在意,他只知道,他的命是先生救的,吃的是先生给的,穿的是先生买的,连师父都是先生请的。他要记下的,只有先生的恩情。 ??两人并肩走着,王衡时不时瞅瞅她的胳膊腿,十分想问她是走来的还是乘车,想问她腿酸不酸,难受不难受。越想越是懊恼,怎么就没有提前问过先生,要早知道她来,他一定提前准备好车。 ??心里为她心疼的憋屈,王衡眉头深深皱起。 ??几人回归原位,易文种继续教导王衡,季久申这只小尾巴跟在旁边学习,张培青就坐在一边看,易大师倒也没说什么。 ??阳光正好,一丝丝穿过枯枝照射进来,打在几人身上,她看得目光迷蒙。 ??几人练剑的动作太熟悉,熟悉到将她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、长久以来深深压抑的盒子打开,潘多拉魔盒般引起回忆倒流。面前的场景仿佛一面水镜,从中央波动散开,呈现出另一幅陌生又熟悉的场景。 ??那是一年深冬。 ??凄冷的院子里有一棵古老的杏树。 ??杏树下有两个孩子。 ??女娃娃拎着小木剑练剑,男孩儿坐在旁边的石头上,笑容温暖看她。 ??“不练了不练了,累死人!我不要练剑!”女娃娃眼红可以休息的他,不满地大声嚷嚷,一把将小木剑扔到地上去。 ??“你这小家伙,又闹脾气。” ??男孩不过□□岁,说话却老气横秋,跟个大人似的。他的脸很白,透着严重的病态,眉宇温和如三月暖阳,“乖,还有半个时辰你就能休息了。” ??“不要不要,我再也不要练剑了!”小短腿跑到男孩身边,小小的身体带着满身寒气挤进他怀里,“我要冷死了,我要累死了,阿诚你抱抱我。” ??“你真是……”男孩顺势抱住她,将她通红的小手包裹在大手中,“我家阿祯最坚强,肯定能坚持下去的对不对?” ??“不对!” ??男孩哭笑不得,只得提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热鸡蛋,诱惑道:“练完这一招,就给你吃。” ??他的身体依靠石头撑起来,削瘦的骨架单薄,笑容交叠在光芒中,仿佛随时都会化成风消失在世界上。 ??那是母亲特意给他补身体的鸡蛋,唯一一枚鸡蛋。 ??“我才不吃鸡蛋,难吃死了,你自己留着吧。”女娃娃嫌弃地别过脑袋,眨下眼中的泪光。 ??“阿祯……” ??阿祯。 ??张培青伸手遮挡住头顶明媚的光,也遮住她的双眼。耳边又响起一声声熟悉的呼唤,魔咒般缭绕不绝,疯草似的狠狠揪住她的心。周边长剑撕裂空气带出唰唰的寒意,她就坐在这冰寒之中,一个人沉寂成灰。